耿爽丨最好的时候
最好的时候
江流低缓，水草
青青。应在这一江水
(资料图)
最好的时候，给你写信
略去千里冰封
略去漫长的冰雪消融
只描述六月的北方
一江水缓慢流淌。堤岸之上
柳枝柔软，无人折取
人间未生离别
这正是我爱的
波澜不惊的生活
凌晨四点半
楼上的夫妻
例行争吵
女人歇斯底里
清脆，玻璃物品
坠地的声响
接着，地板粗暴震动
片刻，又回归安静
没有谁哭泣
像什么都未曾发生
窗外透入依稀光亮
我猜，他们突然发现
深爱对方
我不知道它来自哪里
窗台上这株绿意葱茏的植物
源于一枚小小的果核
它或许来自某个海浪不断击岸的小岛
涉过千山万水方得以抵达
我不是养花达人，缺乏必要的经验
但我没法不珍视
想到当我孤楚无助时
它带着仆仆风尘，穿过
摩肩接踵的人群，向我靠近
爱恋多么让人羞于启齿
但我真的曾以为会有这样一个
日夜
兼程而至的人
在乡村
更深的绿意繁华在
无人涉足之处
更多不知名的花草
悄然绽放于不为人知之际
驻足时，黄的、粉的、紫的
每一株都开得令人心动又忧伤
走很远，回过头
株株翠色未减，朵朵纯净的
笑意依然
想远远地挥手致意
为穹宇之下，所有
安于寂静的
独立的鲜活的美好的个体
遇见，或未曾遇见
在浩荡的风中曾相识，或
相离
忽然在这样的夜晚想你
该怎样向你描述我的生活
洒落的阳光
和袭来的风雨，都未能
成功矫正一些谬误
有些疼痛，令哭泣也无能为力
这是缓慢认清的结果：
时间丢失了轮回与周而复始的密码
它从未能够回到原地
而在这飞逝的阳光，流水和风里
想念也是一个虚幻的词
但如果此刻，你也在准备拉上窗帘时
恰看到满窗晴空，愿可寄我
你满目璀璨的灯火，皎皎空中
那一轮明月，还有你心底瞬间涌现的
感动与欣喜
我开始喜欢这个时候
远处，断续的轰响浓重了
夜的空旷，楼宇朦胧的灯光中
虫儿不眠地歌唱，而空气
酝酿出更为深意的清凉
专心致志地
倚在这扇窗前
接收这些
来自时间和空间的信号
多安宁啊
没有人知道
一个女人按住内心的繁华
和生活不息的波澜
正安静地，迎接她的
秋天
当北大西洋的风吹拂你的海岸
我在辽阔的亚欧大陆
偏安一隅。想起你发来的照片
这里也有大片大片的蒲公英
大片大片地灿烂地开花
又一朵一朵撑伞乘风而去
还有一株一株狗尾草，在毛茸茸的
针芒里，收藏夕阳无尽的暖意
这些都是我未曾示人的欢欣
双轮如约交替，季节悄无声息更迭
生活偶或恶作剧，我开始练习
以其斜逸而出的旁枝末节坚固生命
现在，我因为爱过某个人而
更千倍万倍地爱这个世界
这广袤大地汹涌的绿意
这夏虫不眠不休的歌唱
这持续的缓慢又坚定地流逝的光阴
若可相赠
我愿与你分享太平洋西岸这方
深䆳的夏夜晴空，以及
满天闪烁的古老星辰下
这村野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多年时光，如同一枪虚晃
公交车上，把座位让给了一个老人
因为父母年迈，因为那么一瞬
想到自己也会弓腰驼背
鬓发苍苍，如多年前我们言及的那样
多年时光，如同一枪虚晃
十一月的北方，刚下过一场薄雪
空气中流动初冬的寒凉
天气变化和生活突如其来的变故
都是即时上映的恶作剧，让人
猝不及防，也会焦头烂额，也会
束手无策如热锅上的蚂蚁
但对苦楚，最终选择保持习惯性缄默……
终点尚未抵达，霓虹次第亮起
光影掠过每张面孔，掠过
未被提及的平凡人的颠沛和喜悲
这是我熟悉的久居的城，也偶尔旅行
然后回来继续循规蹈矩的日子
同此刻这些面貌不清，擦肩而过的
行人一样，我交出匆匆的时光
匆匆的路人般的身影
沮丧和眼泪都变得节制，愈来愈清晰
我看得到时光继续虚晃的
锐利的锋芒
作者简介：耿爽，诗作见于《诗刊》《草堂》《新诗选》《诗日子》《延河》等刊，作品曾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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